禾頁,2001年生于陜西永壽,畢業于內蒙古大學哲學系。作品見于《草原》《青春》《延河》《星星》《鹿鳴》《散文詩世界》等刊,作品《父親》等曾獲第七屆“青春文學獎”詩歌獎?,F居西安。
友人評語:
禾頁是一位年輕的詩人,本科專業卻是哲學,發在今年《草原》雜志第8期的組詩《夜過昆都侖》,不復雜,不晦澀,不意外,也談不上深刻,但有很強的意象形式主義特征;或者說,他還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當下那種基于地理-地名的抒情詩的影響。這種詩大多倚仗公共經驗而非個人經驗,帶有欺騙性的色彩,說俗套了也不為過,但禾頁在塑造地理-地名的抒情形象時,靠情感推進主題的性質,有他自己莊重而豐富的表達。
——趙卡
諸多草植斷裂的鍘刀就此,在禾頁獠牙粗碩而軀干溫孱的語言頓挫中如逆鱗般茁展開來。你須要遠瞰他的詩,靠得太近將面臨被生命切中的風險——你瞰他的詩,正如伸手去摸仙人掌,這是一種極具攻擊性的善良植物,它們存在的終極體悟是如下言:看著便如針扎。這些意象的尖銳觸手是緩漸地從紙面解封而破出的,隨后直逼過來的條縷明晰的痛楚,將包抄讀者褻視的曖昧態度。
禾頁的詩有兩次生存,一次是詩性的刺痛,一次是針對自然的價值認證。這兩次生存的間隙極短,僅是在他啟動下一首的剎那就已存在。待這沖擊閃逝,就獨留一個披翠綠呢子大衣的巨人孑孓獨行于他年輕的詩歌異土上。禾頁的詩充駁著對生命頓感的書寫嘗試,是時下青年詩語哲學的一次閃電戰,其重要性不亞于仙人掌對于沙漠中缺水的駝隊。
——曹雪健
在大地上行走,在行走中重新書寫,一樣的山川,不一樣的呈現。禾頁的組詩《夜過昆都侖》跳出了慣常的抒情書寫模式,將字詞的重新組合,令詩行耳目一新,在冷峻的詩意中完成一種個人化的新鮮的雕琢與命名。
——劉不偉
夜過昆都侖
有棵松樹在早晨的夢里襲擊我
雪地慘叫一聲,篝火在我的右臂燃起
火焰,在昆都侖雪夜的殘渣中
緩緩升起,升騰,變成火炬
火炬點燃星空,電線和山脊
太陽未出之時爆炸是藍色的幽空
此時山脈巨獸的東方,橙色火焰
從楊樹林中緩慢吞噬獸的脊背
一些草木在藍色爆炸中失去自己的天空
一些燈火在橙色吞噬中失去自己的黑夜
昆都侖,包括那只橫臥的巨獸
從不言說風雪,只沉默于陽光
三月
三月,斑駁紅磚墻下殘雪的泥棹
在午夢中化作句子蹦跳著
一些貓科動物爬行,腳掌充滿陽光
北國以北的風帶來種子
南方的詩人在南方的雨中歌唱糧食
他們坐在青色磚瓦房里,圍著篝火
圍著潮濕的樹枝和噼里啪啦的聲響
圍著柴火的炊煙,飲幾杯米酒
像回到往年北方的寒冬那樣
在每一個清晨早起,看太陽從南方的地平線上
直射玻璃的霧氣,玻璃外是掛著清暉的松枝
直到陽光凝固,地平線消失
三月在詩人的酒與韻腳中開始
繽紛
哈拉沁,風城與石頭
草木在河床里瘋狂燃燒
灰燼處,是流淌的羊尾骨架
牛蹄,黑色乳毛舔舐哈拉沁淚痕
那些干枯的,貧瘠的,在夜半哭泣的石頭
躺在狼毒花根系之上,血紅色的花朵
車輪的搬遷從未停歇,水庫之舟
在風中渾濁,將青石馬廄吹的隱痛
羊群坐上滾滾沙土,向南奔襲
壁巖上空,山脊的創口微微震顫
那些嘶啞的歌聲,那些大霧的廢墟
耕地,牧場,谷水,鑰匙,蟲卵
都在風城中逝去
涌入時光深處
車過察素齊
我想起一個夜宿鐵軌的少年
他越過房屋,越過低矮的圍墻
踏上土地,那些閃閃發光的石頭
丁香五月初開放,在草地粗冽的朽木之間
遠處,根系的沙地塌陷下去
哈素海,土默特的兒子
如少年冷峻的臉龐,他們歌唱著
墓碑是夜晚的童謠,海面平靜
少年蕩舟,行于蒙古高原大山深處
松樹林的綠色襯衫
喜鵲在晴朗天空的窗戶下,鳴叫
綠色的松樹林,向徑草深處走去
胡楊泛白,丁香枝干與大理石糾纏
叢林深處,我沉沉的夢中
有鹿,從杉樹的口袋里啜泣過藍色
他告訴我,松樹林會長出綠色襯衫
綠色衣領袖口針刺的玫瑰花
欄桿是夜空的護衛,花刺走向滯留的吻
果殼消失于童話
陰山的煙囪
胡楊的一生要經過三次陰山山脈
第一次乘火車向北,聽詩人的長笛
云海與石頭沸騰的山間
第二次是火車齒輪與鐵軌
在夜間交合,月亮沉默不語
第三次,是敕勒川帷幕下
晃動的柱子,是每一棵胡楊的夢境
至于草在某一個干旱的季節枯死
那架在陰山腳下悠哉悠哉的馬車
胡楊都來不及探望彼此
它深入陰山夢境,那些峭石組成的風谷
瀑布從狹小峭石壁縫中滾落
滾到跳動的草上,滾到煙囪和塔的廢墟
胡楊,踩著殘磚向草祈求一點水分
向上爬,向鐵軌和煙囪的肩膀上爬
向上
燈魚和心臟
那太陽,掛在南方荒地高樓稀疏的灰天里
窗戶和腳下翻動的湖面魚躍入此
天花板在黑色門框中自我割裂
那魚,沾滿海草的鯰須吞掉行人心臟
心臟高懸,地面湖水的光波誕生花朵
魚,群魚生腳奔波于結冰的布面
那光影,昭示它死亡墻壁的蓬頂
一個石階一生只活一次,它躺在
自我的身軀上,固定疆域圍獵孤獨
那草藥,誰的靈魂扎噎植物氣味
曲酒的雪意
紅色的傘和綠色的傘,碰撞在
山桃枝開花的樹下,地上是草意蓬動
那些雨滴,夾雜著花瓣和古老的詩意
統統砸向每一個撐傘前來赴約的人
他們選擇讀四月天和海子
但可能略忘,海子呼喚的春天有十個自己
一些人寫落日,寫六公里外的湖畔
群山,野象獨居的白色雪峰
離桃李孱弱的花瓣依舊太遠,所以春季
尤其下雨的季節,十九歲的青年人一般選擇蝸居
四月會變得晴朗,遙遠的北方山脈
會在偶然間醒于鐵軌滑行的清晨
透過玻璃窗向你我折射天空和青草的混合光輝
這時一股酒意涌上心頭,必須在夜間
火車靠站的三個小時之內飲酒療傷
那個穿灰色呢子大衣的詩人,吸煙
用高腳的杯子喝酒,站立,仔細回想這場風雪
然后緩緩吐出詩句,煙霧升騰
拇指疼痛
夜的熱風吹不到煙灰撣盡處
你我鏈接的齒輪,黑色大理石
一同于水下,那些潮濕中跳動的心臟
任意選擇蒲公英掉落的方向
黃色花瓣組合,柳絮,丁香葉落
它們相信發燒的詛咒嗎,九葉窗
圓頂鐵網上黑色喜鵲飛過
我的窗外,轉眼過去三個紫色的季節
遠處的車門打開,遠處的高樓站立
在遠處,我不再疼痛的拇指開始疼痛
跌落地面的,升騰為天空
欄目主持:葭葦
編輯:王傲霏
二審:孤城
終審:金石開、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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