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4日,胡弦詩集《水調歌頭》研討會在南京舉行。
作為江蘇省作協副主席、《揚子江詩刊》主編的胡弦,同時也是一位實力派詩人?!端{歌頭》是胡弦繼《定風波》《空樓梯》《沙漏》之后,新推出的又一部力作,由28首與河流特別是大運河有關的小長詩組成。這些詩像一個接通時空和中國精神的語言裝置系統,以大河流作為脈絡,將紛繁的人事錯落有致地編織進分行詩句中。
胡弦詩集《水調歌頭》研討會舉行
正如詩人自己所說:" 河流更像是一個‘起興’的源頭,我要的內蘊在一個總的構想中,并從一種更寬廣的視域和更長久的意義中顯形。" 跟隨著胡弦的詩句,我們探尋大運河的前世今生,探究流淌的活著的大運河文化,觸碰到的仍然是關于生死、愛和故鄉等人類永恒的主題。
會上,來自全國的重量級詩評家、著名詩人、刊物主編就胡弦詩集的語言、結構、形式、思想等展開充分而深入的探討。
呈現出作為一個詩人的 " 整體性思考 "
中國作協詩歌委員會主任吉狄馬加表示,《水調歌頭》標示著胡弦的寫作呈現出作為一個詩人的整體性思考,無論是在形式上,還是對于細節的處理上,無論是個人美學標準,還是個人生命經驗與時代歷史經驗的融合上,都已經達到了比較成熟的階段,是當下詩歌重要的收獲。
“從細處走,可以看到很微觀的東西;往更廣闊處的走,可以走到更高、更浩瀚的蒼穹。最可貴的是,無論怎么寫,每首詩都能落地,那種真實感不是簡單地漂浮在語言和修辭上,最重要的是提供了處理日常經驗時個人化的特質。”
北京大學教授唐曉渡稱《水調歌頭》是胡弦詩歌創作中的“里程碑式的作品 ”。在能夠勝任自己美學載荷的基礎上,進一步開始試圖有真正的美學擔當。胡弦的詩,現在是有氣象的。語氣大氣、從容、沉著,充滿了彈性,而且在張弛有度、婉轉曲折當中有很多漩渦和回流,基本上都在低音區域運行,但是并不影響必要時候的酣暢淋漓和驚心動魄。如《大麓記》起首:“這廳堂無我。/ 這廳堂里的空無,/ 生不能窮之,死不能了結 …… 悲傷一直都是成熟的 / 它略過江水、城墻、群山,山門外街道上 / 莫名的喧嘩,來到這 / 下午的廳堂里,在光和影的交錯中,/ 像贊美,/ 又像平靜的恐懼。”前面好像很平靜,突然一個漩渦中出來。
江蘇省作協副主席、文藝評論家協會主席汪政說,從《空樓梯》《沙漏》等以往作品中的蛛絲馬跡,都能夠尋覓到胡弦對運河的一往情深。運河作為中國社會發展歷史上具有重大意義的工程,還能不能承載現代性的思考,是胡弦長久以來的心結。在《水調歌頭》中,胡弦找到了自己的方法,同時也解放了自己。
如果說,胡弦此前的作品還是以抒情短章為主,在形式和語言層面上花的功夫更大。那么,當下的作品則更接地氣,也更豐富龐雜、泥沙俱下。“ 這是一個逆行的過程,胡弦能夠隨著年歲的增長,不是往上走,而是往下沉,這樣一種反向的姿態,給當下的詩壇包括作為個體的詩人提供了可討論的范例。”
南京師范大學教授楊洪承認為,《水調歌頭》既是詩人個人化的寫作,又是當代山水詩歌推陳出新的重要實驗,給新詩有一定的啟示性。詩人自覺地承載新文學新詩的傳統,更重要的是,在新時代滿懷熱情嚴肅面對多樣世態人生和變化的世界,詩人內心深處始終堅守著他的探求,沉浸在自然,擁抱生活,書寫新時代人類共通的大愛。
更深地融入時代,一個詩人的主動出擊
正如胡弦在《臨河而居》中所寫:“我們的心是運河,要有船在上面走,它才存在?!?/p>
大運河包括隋唐大運河、京杭大運河和浙東運河,縱貫 3000 多公里,8 個省和直轄市,要想寫運河,幾乎就是一個非常野心勃勃的計劃,不僅需要才華和思考,還需要扎扎實實的田野調查和案頭工作。
十多年前,胡弦就有寫大運河的愿望,為此跑遍了大運河沿岸的城市、鄉鎮、村落?!队昊ā冯s志副主編育邦認為,胡弦對運河的書寫,是詩人為了更深地融入時代而采取的主動出擊。"《水調歌頭》是有形之物與無形之物的結合,是詩人生活經驗與閱讀經驗的一次聚合,是行動、情感、學養、思想的一次綜合。"
研討會現場
南開大學教授羅振亞認為,詩集《水調歌頭》在 “ 寫什么 " 方面實現了大運河文化觀照的定向突破。大運河在中國歷史上地位顯要,對之進行表現的詩文一直不少,但是像《水調歌頭》這樣以集束性的方式深度聚焦的詩集并不多見。詩人是以主體心靈的投注與當代意識的燭照,使大運河的觀照實現了抒情客體核心質揭示的審美認知超越,突破了原態復現和思古幽情抒發層面,更出離了僅僅具有一定風景、民俗學價值的泥淖。于是大運河不再是死的異物象,而外化為華夏精神靈魂奧秘的載體。" 它既是自然的,又是文化的,既是生態的,更是心態的。”
中國語言大學教授孫新堂認為,《水調歌頭》是用語言建造的運河的博物館,具體而微,真切深邃。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向世界講述一個真實立體全面的中國,胡弦的詩尤其是《水調歌頭》是一個非常好的切入點。正如詩人在《流變》中所寫:“長河入天,錦繡入針尖,槳聲燈影,山河的絢爛正當其時。” 他在讀后推薦給了幾位哥倫比亞的漢學家,對方表示非常想翻譯,“希望能夠代表東方詩歌的美學精神、中國民族文化的品格的詩作,被更多海外的讀者閱讀和接受”。
《作家》雜志主編宗仁發認為,運河是具有紀實性的存在,這樣的題材在處理時容易陷入紀實的陷阱,不能完全呈現出詩的樣貌。但《水調歌頭》通讀下來,就是一個純粹的詩歌文本,可見胡弦是一個值得信賴的詩人。“詩人在任何時候,都應該有一種功能,用他的思想和感覺去發現那一刻是屬于詩歌的那種東西,這才是好的詩人。如果有的時候有,有的時候沒有,可能就不是一個好的詩人。”
《詩刊》副主編霍俊明認為,當代詩人的歷史寫作,很多時候落入一種漂亮的 “假山式的寫作”,在這樣的背景之下寫運河,不僅是詩人內部的比較,還是對整個中國文學的對照。面向歷史,不能只是歷史和記憶單向度的反芻,胡弦的寫作里面有效避免了這樣的趨勢?!端{歌頭》標示著胡弦來到了寫作自己一生中 “夢想之書、不可替代之書 ”的門口,仍然可以繼續寫下去。
奉獻了一種獨特的詩性敘事方式
28 首與運河有關的 “小長詩”;一部涉及河流交通、戰爭、飲食、繪畫、朝代更替、田野調查乃至個人家族史的運河史詩;一個綜合運用了散文、戲劇手法的整體性詩歌文本 …… 與會專家們特別注意到的是,胡弦在《水調歌頭》中,創造了一種特殊的詩性敘事方式。
與會者合影
“《江都的月亮》幾乎是一首劇詩。對戲劇性的運用和智慧,融化到一些小詩、片段當中去,又能夠處理成更加泛化的方式,對話、場景、人稱的變換都能夠體現戲劇性的效果。”汪政說。
南京理工大學教授黃梵表示,新時期以來,不乏用戲劇的方式寫詩的先例。不過,很多人把詩劇寫得很美,但里面的認識卻不足以支撐美。必須對人世要有一種特別老道的認識,世故過以后又能夠走出這個世故,才足以支撐起美?!拔以谧x《江都的月亮》的時候,似乎嗅到了《浮士德》那樣老道的氣息。”
再如《夢的賦形》這首詩,試探散文跟詩的邊界到底在哪里。比如說這首詩的第三節一共 10 行,但是傳遞出強烈詩意的只有 2 行;第四節一共有 47 行,但是傳遞出強烈詩意的只有 2 行,其他的部分都是敘述。如何能夠維持詩性的敘事?黃梵認為詩人采用了兩種方法:一是以長短句的形式營造一種特殊的節奏感;一是運用小說化的敘事方式形成情節,將本來沒有因果關系的事物,通過重新敘述賦予因果關系,產生陌生化的效果。
詩集《水調歌頭》中,大運河的時空鏈,連帶起水運、書畫、詩詞、曲藝、器物的流變和片段,又達成了與頤和路、咸亨酒店、顧炎武、馬可波羅、博物館、說書人等自然、文化、歷史的多元精神對話。河南大學教授耿占春將此總結為一種 " 聚集 " 和 " 彌散 " 的結構,可以非常自由地書寫很多的事物。
唐曉渡說,如果將短詩比作一場遭遇戰,那么長詩則是精心策劃的戰役。雖然每場戰役都會提前做好規劃,可是沒有一場戰役能夠按照戰役規劃者的意志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一定是有很多隨機的變化?!端{歌頭》作為長詩來看,是一個生成和呼應式的結構,每一個單元都是獨立成篇,但是彼此之間以水和運河連通了所有的河流,構建自我的精神水系。
" 在我的感受里面,寫運河就相當于開發一條運河,要面對好多未知的東西重新命名、重新定義。" 著名詩人雷平陽將胡弦比作 " 用羊皮口袋背東西的人 "。" 背的可能是瓷器、鏡子,一大堆特別易碎、鋒利、堅硬的東西,扛在肩上不停地奔跑,但他的瓷器鏡子竟然不會破碎,能夠完整抵達他想抵達的地方。"
" 我是一邊寫一邊知道了長詩是什么 "
胡弦表示,這本詩集有他很多的 " 第一次 " ——
自己過去的寫作以短詩為主,長詩偶爾為之,這本詩集是他第一本以長詩創作的詩集。在寫作中,他對詩歌語言也有了重新的認識。比起短詩,長詩更復雜,更像一個系統,比如他會從散文或小說的角度重新估量早已熟知的詩歌要素,嘗試在一種不太像詩歌語言的語言中去重新看見詩,是一邊寫一邊知道了長詩是什么。此外,長詩對 " 沉浸 " 有另外的要求,有時寫一首長詩可能需要五六天甚至半個月一個月,你一直都呆在某首詩里。
詩人胡弦
這部詩集已被普遍作為一個主題詩集看待,這讓他對 " 主題 " 有了新的理解。" 我過去是輕視題材的,一部宏大的歷史與面前桌子上的茶杯,在我看來沒有什么區別,因為詩不以題材取勝,是以語言表現力來取勝的。但是在寫這部詩集的時候,我發現題材和語言是共生的。"
詩集當中有他對一些歷史事件的觸摸。比如隋煬帝之死,他很早就覺得可以寫成一首詩,但是怎么寫一直心里沒有數,寫了好多片段,都不成一首詩。后來再一次去揚州的時候,一位研究大運河文化的學者告訴他,有個建筑工地前不久挖出了些和隋煬帝有關的東西。奇妙的是,當年埋葬隋煬帝的那個人,和這個建筑公司的老板同名,仿佛那個人穿越過來了一樣。" 我當時腦子一動,就覺得戲劇人物和歷史人物是可以重疊的,在這個中間可以提供大量的空間,借助他說的穿越感,寫出了《江都的月亮》。"
對于很多評論中提及的 " 整體性 " 問題,胡弦表示,每一個詩人對自己的整體性都有一種憧憬。" 我心目當中也是有一個詩人胡弦的,但是可能這一輩子永遠無法和他重合。以這本詩集為例,我更看重的是它的未完成性。我覺得一個更高的文學標準也未必在完成的程度上才能達到,也不是一定要在別的詩人的維度上達到,在自我未完成、在過程當中達到對一個詩人可能是更重要的。"
左起鄭焱、吉狄馬加、畢飛宇、丁捷
中國作協副主席、江蘇省作協主席畢飛宇出席研討會,江蘇省作家協會黨組書記、書記處第一書記、常務副主席鄭焱致辭。研討會由江蘇省作協副主席、書記處書記丁捷主持。
編輯:王傲霏
二審:牛莉
終審:金石開、藍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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